好久不見,在Facebook上,我遇到了欽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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欽仔還是跟以前一樣,話閘子打開就停不了。在Skype那頭,他盡訴著這幾十年來的種種經歷遭遇。他說,他好想回故鄉看一看。

當故鄉親友還有疑慮的時候,他就先跑到岸的那一邊闖天下了。剛開始人生地不熟,吃了很多虧,帶過去的盤纏也所剩無幾。那邊什麼都變得好快,到處都是機會,卻也充滿著不確定。剛好故鄉同庄阿誠的五金工廠收起來,想移到那邊另起爐灶。欽仔找機會回到故鄉跟阿誠深談許久,兩人決定孤注一擲,阿誠留下故鄉懷第二胎的老婆,拿出一半的身家,欽仔把最後一點積蓄也投下去,靠著自己當地認識的朋友熟門熟路,就在沿海開了家小型電子零件廠。

剛好搭上那邊大開門戶的順風車,欽仔跟阿誠工廠的訂單源源不絕,很快地生意穩定下來。掌握這波契機,兩年後欽仔跟阿誠又在另一頭開了第二家工廠,欽仔去那頭顧新廠,阿誠則留下來擴大生產線。故鄉親友聽到消息與有榮焉,兩人成了故鄉教育後進的模範。

欽仔說,搞電子零件廠其實很累,不僅要顧生產線盯良率,客戶的要求也常常變動,還有很多人事都要細細打點,財會管理更有許多不可言傳的學問。既然頭都洗了,只有咬牙往前衝。那邊合資做事情比較方便,後來,欽仔跟阿誠各找了當地人作人頭,也打通許多關節,生意才漸漸步上軌道。

可是就在這個時候,阿誠跟欽仔因為經營理念不合而分道揚鑣。欽仔想繼續擴廠,但資金不夠,因此想在故鄉開新公司準備上櫃上市。阿誠則是想轉投資買賣土地搞房地產,拿兩家工廠來跟銀行抵押質借大筆現金。不能說服彼此,兩人只有相互祝福,各走各的路。

我問,那現在,阿誠在哪裡。欽仔說,他從一位當地的朋友口中得知,阿誠的土地開發案被牽連上官商勾結,上面罩他的大頭已經失勢,阿誠的資產都被扣押,好不容易阿誠跑了出來,聽說已經回到故鄉開了家雜貨賣場。故鄉的親友說,阿誠老婆早在生第二胎之後就跟阿誠離婚了,現在的阿誠變得寡言少談,常望著旁邊廢棄的荒田發呆。

我問,那你呢。欽仔說募集資金擴廠之後,市場變化太快,其他規模更大的品牌集團能更快生產出更多的產品,結果越做越虧,只好認賠打烊關門。他也想回故鄉,可是他不敢,怕失面子。他想留在那邊繼續拼,有點局面再回來。

我跟欽仔講,這幾十年故鄉環境變化也很大。故鄉的年輕人都到大城市裡討生活,留下的只有老弱婦孺和舊厝。雜貨店的順伯走了,機車行的老闆娘倒會跑路,以前的稻田變成顯眼的觀光農莊,我們的小學要跟別鎮的合併裁撤了。我說,倒是沒聽阿誠回到故鄉。

欽仔在Skype那頭一陣沉默。最後緩緩地跟我說,看看吧,有機會再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