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京都的黄昏,像极了一张静谧的明信片,平淡中,渗着一丝生活烟火的调味。我贪看路旁人家的山水庭院,并想象着在平安神宫所买的红缎御守,会祝福我平安地抵达下一个目的地。向晚的天空,有归鸟三两轻轻裁过,并且不留痕迹地离开了。
初冬的京都街头冷冽刺骨,经过几株盛放的樱花、红茶贩卖机、街角的便利商店之后,我走进一条不知名的小巷,想探询、呼吸更深沈平凡的京都市井风情。走着走着,不由得令人想起台北的巷弄,被时间稀释过的光线,一种漫不经心的都市截角。只是在台北,不知道为什么,即便是逛街闲晃,也会带点小量的惆怅感。毕竟要以轻淡的赤子之心,对抗拥挤忙碌大都市中的社会价值,仍是一项过于艰困的工程吧。
然而,在京都,一切都舒服且自然。我把手插在口袋中,低声哼着几首随性的歌曲。街角一间不显眼的小书店吸引了我的目光,我也不抗拒地迎上前去。进了店里,我才发现,这根本就是一间不小心成为书店的书店嘛。相同的空间,如果挪用成为复古的杂货店,或是木质装饰的拉面店,一点都不会令人起疑。但,这家小商店选择乐在其中地成为一间书店,这就不由得令人想起关于命运之类的诠释了。
店里面没有音乐,干净整齐地陈列著书本、日式信笺、简单的文具和当月的杂志。柜台后面,一个慈祥的老太太走了出来并向我问好,我也谨慎地回礼了。
今晚好吗?夜色降临,屋外的日光沉默地退场,取而代之的是悠闲的晚风、细瘦的月亮,与万家灯火。我挑选了一份粉彩秋明菊的信纸,打算在接下来的旅行中,将心情笺记给友人。
笺记旅行、笺记心情,是不是在无形之中也笺记了一些什么呢?随着我一起旅行的行动科技,隔着大半地球拉近我与远方友人的同时,是否让彼此的距离更为疏离了?行动科技无止尽地进化,透过不断地技术升级,人与人之间也渐渐依赖这体型越来越小的行动装置进行沟通。只不过,在冰冷的数字讯号取代了温暖的问候声之后,是不是在心中又会更增一分失落?我宁愿相信,透过亲笔递送给友人的讯息,比起便捷的行动科技,更能贴近彼此的心灵。
在柜台结账时,老太太客气地、比手划脚向语言不通的我解释,这信纸是附有信封的信套组合,是否要连信封一起买呢?终于恍然大悟的我,频频微笑地说好。我喜欢成双成对的感觉,感觉比较不孤单。
今晚好吗?我想,待会沿着鸭川走回旅馆的路上,我要买一罐不加糖的红茶,洗个热水澡,在鸭川之畔,一笔一笔记下行动科技无法带走的,北国的月光。然后,透过慢条斯理的邮寄,送给未能同行的朋友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