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裏是八斗子的下一站 - 長壇里。沿著漁港邊建了幾排房子,這個小漁村就只有這麼一點兒大。今天的港裏稀稀疏疏地,就只停靠了幾艘漁船,迎著微微的海風,輕微地飄搖著。
我問長炎:「港裏平常都這麼少船嗎?」他笑著說:「平常?平常我都不在港裏,只有月圓的時候才會回來。大家也都差不多,所以平常應該是很少船吧。」
長炎是順發號的大陸漁工,已經來這裏快三年了。他說這裏的漁工大多和他一樣,都是從福建澶子島來的。「從這裏坐漁船開回去要開上兩天呢。」但問他多久回去一次則沒有答案,因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空。「那過年總該回去一趟吧?」「希望囉。」
他們的工作是不分寒暑、沒有假日的。每次出海就是十來日,向著東北的漁場航去,來回各要二日;其他的時間中,白天釣魚、鏢魚,或是修網、處理漁獲,到了晚上,則是每天的重頭戲:開船燈、吸引魚群、收網捕魚。這也是為什麼到月圓他們才會回港 - 因為月亮太亮了,照在海面上就像個大燈泡一樣,船燈也變得沒有什麼用了。
「你過兩、三天再來看看,那時港裏就會塞滿了船。」他們的船大多並排著,原來是要讓更多的船可以停靠得下。而船一靠岸,台灣的船老闆卸了漁獲就可以回家去,而他們呢,就只能繼續待在船上 - 船上,就是他們的全部。
這是一個很強烈的對比,漁港的堤岸,水陸分明的區隔著兩個世界,一邊是透天樓房,台灣船家打扮得端整隆重,正喧?著準備開驕車出門喝喜酒;另一邊是大陸漁工,整天待在船上,偶而打打撲克牌,或再釣釣魚,其他時間呢?望著海,或望著岸上,眼睜睜著發呆。
「為什麼不看電視?船上收得到啊。」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,在他們來說,就是沒有。另一個老大哥說,他曾經有一台收音機,是船老闆給的,但有一回拉網時摔到了,就沒有再聽過了,「很懷念呢。」而船上最先進的電子設備,就是長炎脖子上掛得這台手機了,這是他拖人上岸買的,用易付卡來付費。對他來說,其他的科技娛樂都可以錯過,但是就是不能不和家人聯絡。而他們願意這樣出外打拼,還不就是為了遠方那甜蜜的負擔。
一個台灣,有多少的生活?而充斥我身邊的科技文明,原來也不是那麼地無孔不入。走近最樸實的生活中看看他們與科技的交流,有多少東西會被選擇留下?再換個角度,是科技始終來自人性?或只是一場特定者的遊戲呢?
我始終要上岸的,回到這文明的城鄉;是文明選擇了我,還是我選擇了文明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