總是在名不見經傳的夢境裡,我沿路的風景,浮光掠影。我想起我沒辦法長久居住在同一個城市。在相同色調的景致下住久了,會讓我的生活失去重力。所以,我選擇了旅行,拓展這座老舊城市的版圖。
我從台北啟程,747客機爬越了地球的每一格經緯。我在東京短暫停留,皚皚的白雪禿了富士山頭,燈火虛構了城市生活;我在香港過境轉機,總得有個城市,漸層東西方的差異;我在杭州鄉間駐足,靜謐的煙火與平凡的街道,拼湊成一幅惆悵的古都風貌;我在倫敦街頭漫步,穿梭在大不列顛式建築物的縫細中,迷濛的霧將往日繁華兀自幻化。
一座城市,紀錄著一段不能被過問的故事。我在腦中默寫著一些走過的地名、遇過的人名,像是在撰寫一本精緻的旅遊導覽。書寫的本身,就是一項浩大的工程。下筆的過程總得用去諸多力氣,消耗青春、枯竭時光、燃盡歲月。
一逝不返的昨日,接踵而至的明天。也許有一天我會發現,許多距離以外的事物,還需要我典當些許的自由,來換取微薄的佔有。
班機流浪到甘乃迪機場。避開機場外的掮客,我上了空蕩蕩的接駁公車,十五分鐘車程,到了地鐵車站。步入老舊的列車,像是進入了一個小型聯合國,並順由列車載著我往下個城市遷徙。我看著經過的站名,181街、125街、96街、34街,數字在我眼中順理成章的遞減。很快地,我就會把自己逕自偷渡到一個陌生的世界。
多愁善感的人,時常和城市中的往事楚囚相對;優柔寡斷的人,更容易在城市的魅惑中迷失自己。車站外,已經夜了,紐約城濃妝豔抹,與我盛裝相見。
年輕的心情,總是旅行。回想多少個日夜,我獨坐台北街頭,暗自將這座城市拆解、重新拼湊成異國微醺的巷道,並在心裡想像著一扇小叮噹口袋中的任意門,可以讓我隨心所欲與全世界接軌。儘管小叮噹依然是存活在夢境中的卡通人物,但顯示科技卻在無形中創造出一扇活生生的任意門,讓我只要透過按鈕,也能身歷其境,在不同的時空自在遊歷夢想中的國度。
帝國大廈的高聳質感、蘇活市場的渾厚叫賣、中央公園噴水池的清澈水柱、熨斗大樓的輕沁單薄。靜靜的午後,徘徊在百老匯大道上,身旁,陪伴著適量的陽光。42街的公車總站,搭乘前往紐澤西的直達公車;時代廣場的廣告看板,抬頭閱讀一扇世界之窗;中央車站的候車大廳,屋頂的星辰數量難以估算;下班後的布魯克林大橋,心情隨著遊艇放牧在河面上。
而我想起,在遙遠海平面的另一方,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城市,名喚台北。只是台北,在我漫不經心的旅程中,究竟是真實存在的實體,或是透過顯示所呈現幻影呢。或許,我得將旅行沿途所收集的綺麗,壓縮、存檔在腦海裡,不招惹,也不招搖。等這一切都回到了原點,我才能多一些自信與勇氣,和台北相戀,與相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