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,我望向天空。夏夜星空晴朗得出奇,闪烁的星点一颗颗从高处探头探脑地看着我。由于台风过境的影响,入夜之后,天气渐渐变得烦躁,好像空气中随时藏着一把无声无息的火,只要不小心触碰,就会剧烈燃烧。和朋友躲到阳台上谈天,奢侈的晚风吹过衣角,我们边聊着苦涩的工作情绪、新鲜的爱情剧本,边抵抗着夏夜晚风的勾引。
这一夜,有着质感绝佳的星光。
远方河堤旁,行人三两在长长的河堤上漫步,一盏盏橘黄色灯火自顾自地发光。夜深后,回到室内开启冷气,守着电视机。我有点累,心不在焉。略过在萤幕上变化的光影,我侧着头看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,被百叶窗裁剪成细细的长方形,顺序排列在墙上。
突然,我看见雪白的墙上栖着一只小虫。密闭的冷气空间,猜不透他到底是从哪里偷渡进来的。是刚才在阳台上吹风时,顺着晚风躲进衣角,随我一起进入屋内的吗?
我抽出一张面纸,将他包裹住,温柔地捻起。朋友关掉电视,一起凑近观察这只小虫,惊讶地说:这不是萤火虫吗?
我更仔细地观察、揣测,心想这真的就是平日难得一见、传说以流丽点亮漆黑山林的萤火虫吗?七嘴八舌地讨论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。由于素未谋面,因此无法立即断言,但他细瘦的身型又让人忍不住怀疑,想像中的萤火虫应该不是这样子的,应该要更壮硕、丰腴,才有力气扛起一盏飞翔的灯火。
由于得不到确切答案,因此,朋友转身将大灯关掉。然后,在漆暗中,手指与手指之间,微微地迸出一点星光,一闪一闪,好像方才天空所见的星点坠落在我掌心。
看到没!看到没!朋友好兴奋地说着。我说,看到了,真的是萤火虫,我们放走他吧。打开落地窗,用力将他往外掷去,冷色绿光在我眼前划成一道流星般漂亮的弧线。
由于造物者的创意,这美丽的生物一出生,便命中注定要扛起点亮尘世的重责大任。想像过去,这些生物将天上的繁星点点复制到人间,也许是因为人们的世界里,缺少太多萤火虫般的单纯与付出,只是一昧地填满自己贪婪的大嘴,却忘了点燃自己、照亮世界的无私精神。当身边的萤火虫数量越来越少时,更高亮度的LED产品俨然已取而代之,在人们身边散发点点明亮。只是,对比LED机械化的发光动作,更具情感的萤火微光,却是什么也无法取代的。
看着落地窗外,一抹微弱的萤光在阳台上静静歇息着。我嗅闻柔柔飘过的微风,并暗自猜想,如果,窗外细瘦的飞虫是一盏迷路的灯火,那么,夏夜晚风中残留的青草芳涩,应该是他眷恋的唯一理由。